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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不保护湿地,拍鸟大爷就没鸟可拍了!
一
早上翻朋友圈,发现一个好友感慨:张官营的短耳鸮被大爷们追得不得安生。
看罢不禁莞尔。其实北京的拍鸟大爷们也挺不容易,为了拍个猫头鹰要开车跑100多公里,还得抗着水库边零下十几度的严寒。
虽然大爷们很多不怎么认鸟,但有这个爱好也蛮不容易。有点好的引导,别惊扰到鸟,其实扛着大炮到处跑跑也挺好。
其实这事儿和观鸟人也脱不开干系:没有观鸟的发现这么个地方,且嘴快传出去了,大爷们哪找得到?
不管观鸟还是拍鸟,喜欢鸟这事儿,总没什么大错。就算有些不文明拍鸟行为,也不会是主流,纠正一下还是可以挽救的。
归根结底,北京现在的鸟还是太少了。
如果能像非洲南美东南亚这些地方那样,随便出去找个园子都很多种鸟不怕人随便拍,再不济就像盈江那样发展出很成熟的鸟塘,北京拍鸟大爷们也用不着这样扎堆,折腾自己也折腾鸟了。
二
鸟人们趋之若鹜的张官营位于河北张家口怀来县,其实就是个官厅水库边的农田+荒地。
那么问题来了,偌大的官厅水库,沿岸有保护区(野鸭湖)有湿地公园,为啥鸟人们都要集中到这啥也不是的荒地来呢?
原因很简单:这里鸟多。
9月底的时候我和大好来这里,半天时间看到3种猫头鹰:短耳鸮、雕鸮、纵纹腹小鸮。
11月来的时候依然能看到它们,只是又多了数千只灰鹤,以及大鸨、灰背隼、白尾鹞、苇鹀等一大票各种鸟。
如果耐心找的话,迁徙季高峰期一天5、60种鸟算正常,高手能到90种以上。
进入12月,鸟况开始稳定了,成百上千的亚洲短趾百灵、蒙古百灵成群结队贴地飞行,形成壮观的鸟浪。
而此时的猎隼、红隼和灰背隼终于迎来了好时光,它们毫不费力地猎杀百灵,一个个吃得脑满肠肥。
而担惊受怕了两个月的短耳鸮此时终于安心了一些,它们至少不用担心白天飞出来会遭到猎隼的捕杀。
那为什么不去野鸭湖、或者张官营附近新修的湿地公园呢?
不好意思,原因很简单:那边鸟少。
几年前我们曾经发过一篇关于反对北京密云水库种树的文章:以保护水源地的名义种树?low爆了!。
实际上当年的不老屯绝对比今天的张官营更胜一筹:大鵟、毛脚鵟、猎隼、游隼、雕鸮、短耳鸮、大鸨、灰鹤……张官营这边有的,不老屯都有,这边几乎看不到的,那边也能看到。
但后来,农田变荒地,荒地又被种上了树。鸟不能说就没了,但确实元气大伤。加上密云水库库区封闭,鸟人们于是也就和那里说再见了。
冬季的时候,我去官厅水库北京部分的野鸭湖保护区调查豹猫,顺带也看了看鸟。
不过除了水里的许多鸭子和芦苇里大量的棕头鸦雀在吵吵嚷嚷,别的鸟并不多。
百灵、云雀有几个,白尾鹞有一对在飘来飘去,斑鸫、啄木鸟在一些树林子里活动。
虽然野鸭湖在鸟种记录上并不缺,但是却在冬季鸟类的数量结构上与毗邻的马场(一片景观接近张官营、也有农田和荒地、但是开发程度较高的区域)以及张官营截然不同:
经过大量人工开发改造的野鸭湖,在生境上主要由水面+芦苇+树林/灌草丛为主,而在马场和张官营,特别是张官营,则主要由农田、荒地组成,兼有一些树林/灌草丛和芦苇。
于是,数量众多的百灵和云雀选择了有大片荒地的张官营,马场也有不少;
而灰鹤则主要选择在张官营和马场的农田地带活动,白天在玉米地里寻找散落的玉米,晚上则来到安全的荒地中间,或被芦苇隔开的水边滩地休息。
这些数量众多的鸟又决定了猛禽待在哪里。
如今我们在野鸭湖已经很难看到喜欢在大面积荒地上捕猎的猎隼、灰背隼,只有喜欢抓野鸭和黑水鸡的白尾海雕待在喜欢水面较大、鸭子很多的野鸭湖。
三
无论是被种了树的不老屯,还是被建成湿地公园的野鸭湖,看似都是在被“促进生态”,但为什么鸟却并不买账呢?
一个北京湿地的原真性应是怎样的?
就拿张官营-野鸭湖来说,大量的百灵、云雀、毛腿沙鸡在冬季飞来此地,充分体现出该地区在动物区系上呈现出典型的、蒙新区东部草原亚区的特点——
由禾本科、莎草科植物覆盖的、看似贫瘠荒芜的荒地,恰恰是这些鸟类以及达乌尔黄鼠、艾鼬等动物的天堂。
甚至在更加靠南的小五台山羊圈湿地,我们还发现过典型的干旱草原物种:五趾跳鼠。
华北的农田,伴随着中华文明崛起而在此地存在了数千年。它早已成为生境的一部分,并使得大量的动物形成了从中获取生存资源的习性,比如灰鹤、大鸨、黑线姬鼠等。
反之,那种绿树成荫、碧波千里、芦苇无边的风景,虽然美如画境,却并不是真正的北京湿地。
当我们试图去改造、管理和“保护”一个湿地的时候,往往会武断地以人类在某个历史阶段的审美为导向,而忽略了它作为一个自然单元、一片栖息地所应有的原真性——
并不是荒地就要被改造成整整齐齐的才算好。
四
我今年也去了几次张官营。确实,要看北京冬季典型的湿地越冬鸟类的话,现在北京周边就数这地方最理想。
几年前拍鸟大爷们还不知道这个地方,那时冬季来观鸟会比现在更加惬意:
清晨,在一轮朝阳的映照下,天鹅开始从水面飞起。成群的赤麻鸭和绿头鸭也开始活跃起来,它们夜间呆在冰面上抱团取暖,白天则在水里活动,躲避白尾海雕的攻击。
太阳开始西沉,短耳鸮、纵纹腹小鸮便开始活跃起来,荒地和农田里鼠类无处不在,我能很清晰地听见它们悉悉索索的动静。
运气好时,我们会看到雕鸮巨大的身影蹲在田间路上,它们是当地几乎所有动物的噩梦,因为它们几乎什么都吃,就连自己的亲戚短耳鸮也不放过。
零下十度的寒风掠过大地,古老的村庄寂静而沉默,然而动物们却在这看似荒芜的土地上生生不息,描绘出华北山间平原湿地最为生动的画卷。
继城市长得越来越像之后,湿地公园也出现了芦苇+荷花+木栈道的标配模式,这其实有点可怕。
千里莺啼绿映红,谁家新燕啄春泥
漠漠水田飞白鹭,阴阴夏木啭黄鹂
秋风起兮白云飞,草木黄落兮雁南归
草木摇落露为霜,群燕辞归鹄南翔
落叶聚还散,寒鸦栖复惊
风声鹤唳,草枯鹰眼疾
无数名诗称颂湿地、林田之美
传承到今,一句话深入人心:
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
时代总在变,但有些东西还是任其自然的好。